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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胡笳声声,孤鸿断雁心如泣
“喂,我在跟你说话呢!你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干什么?”那女孩子原本有些不高兴,见他这么盯着自己,误会他被自己的美貌所倾倒,女人总归是有些虚荣心,此刻她有些微得意,口气不由软了几分。
这女孩子生得确实漂亮,柳眉杏眼,瑶鼻檀口,雪白的肌肤,银色的秀发丝缎一般卷曲地蜿蜒在身后,可是白夜在西域这些年,见过的美貌女子双手双脚加上都数不过来,自然不会为美貌所惑,他看着那缎子一样的银发怔愣了一下,便淡漠地低下头,不发一语。
女孩子见他不理睬自己,一愣,撅起小嘴嗔道:“你这个人,好没礼貌!你们中原人不是总说自己是礼仪之邦吗?别人跟你说话,你理也不理!”
话音未落,不远处一名年轻的军人寻了过来:“黛绮丝?你的指环找到了吗?我们准备燃了篝火,晚上宴饮一场。她们说你的胡旋舞跳得最好,你可要好好跳一支舞。”
黛绮丝看了他一眼,“哼”地一声道:“没心情!”
那年轻人十分奇怪:“怎么了?刚才还好好地,谁惹你不高兴了?”
黛绮丝甩了甩头发,随着身体的动作,镶在小蛮腰上的腰带上许多小小银叶子发出清脆的声响,她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:“没心情就是没心情。”
那人碰了一鼻子灰,也没什么办法,只得陪着笑道:“那怎么样才能有心情呢?”
黛绮丝浓眉一挑,嘴角噙笑,微微倾着身子侧向那人问道:“你想知道?”
那人见她这副模样,骨头都酥了半边,连连点头。
黛绮丝含笑靠近他耳边:“你走远点,我就告诉你。”
那人一愣,总觉得有什么不对,但一时反应不过来,居然就照做了。走出十几步远,问黛绮丝:“现在能说了吧?”
黛绮丝见他愣头愣脑的,忍不住笑出了声:“还不够,再远点!”
那人又走出十步,问道:“现在呢?”
黛绮丝仍说不够,那人便又走出十步,再问,黛绮丝笑着叉着腰:“不够!”
那人走得十分远,喊着问道:“现在能说了吧??”
黛绮丝喊道:“现在不用说了,已经告诉你了。”说完见那人愣在原地,笑得前仰后合。
白夜冷眼看她戏耍那人,也不说话,只转个方向坐了,腿脚一动,牵动了脚上的脚镣,叮当做响。
黛绮丝闻声回头,见他衣襟下露出来的脚镣,不由一愣。
“你是他们的囚犯?”她问白夜。
白夜神色淡淡:“是又如何?”
黛绮丝耸耸肩:“我讨厌中原人。”
白夜神色淡然地看了看她,没有接话,随即开始闭目养神。
黛绮丝反而倒坐了下来。
“喂,你跟别的中原人不一样!”她轻声道。
白夜不理她。
她自言自语道:“他们对我都很好,可是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好。中原的男人都看不起我们,管我们叫胡姬,不管表面上做得再怎么亲切,一旦得手,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!”
她看了看白夜,自顾自笑道:“像你这样,一开始就不理我的,倒没有见过。”顿了顿,她又自己笑道:“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?”
说着站了起来,走出两步,又回首问道:“喂,你叫什么?”
白夜并不喜欢聒噪的女人,这女人在他所见过的女人中也算是比较聒噪的,他本不欲理她,可是想到她那银色的长发,他还是睁开了眼,注视着她,鬼使神差地答道:“白夜。我叫白夜。 ”
女孩笑起来:“好奇怪的名字!白夜,是指白色的夜吗?不过我记住了!白夜,我叫黛绮丝。”说着像只无拘无束的小鸟儿一样,轻快地飞向了他们的帐篷。
白夜微微垂下头,露出凄清的笑容:“白夜……是指虽然是白昼,但无边的黑暗已经降临……”
当天晚上,白夜坐在离篝火很远的地方,看着漫天星空,忽然觉得曾几何时好像也这样仰望过漫天星斗,身边似乎还曾经有过谁。是胡不归?不像,胡不归很少有这么诗情画意的时候。
是谁呢?想不起来了。
音乐声响起来了,姑娘们银铃一样的笑声钻入耳际,白夜转眼望去,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翩翩起舞,那浓纤合度的美好身体飞快地旋转,水蛇腰上系着的腰带一排排银叶子哗哗地响起,好像在帮她打拍子,银色长发在火光的辉映下闪着珠宝一样的光芒,这一切,都让她看上去更加迷人。
白夜微微一笑,不管是什么时候,这些胡人女子的舞蹈总是这样热情洋溢,艳光四射,使人忘却忧愁,纵情欢乐。
这一队押解白夜的军人,其实都知道白夜的冤情。所以他们对白夜可以说是相当的优待,在路途中并不给他上脚镣,只有晚间休息才象征性地铐一下,并且出于军官的善心,他们甚至允许白夜带着他的琴。
此刻,那名年轻军官笑着对白夜道:“白夜,你不是琴师吗?你也来弹一曲!”
白夜自然不会不从。
苍茫夜色中,一曲《胡笳十八拍》悠悠奏出,欢腾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,凄凄夜幕低垂,这幽然而起的琴声让人们不自觉沉静下去,不论是听得懂的,听不懂的,都被琴声中幽幽的惆怅感染,不敢亵渎这琴师的心境。
一曲既毕,余韵悠悠,人们还沉浸在低回的气氛中,无人开口说话。
许久,当篝火边再度热闹起来的时候,黛绮丝来到了白夜的身边。
夜色中,她一双宝石一样的眸子映着火光闪耀:“白夜,你的心里有很多痛苦。”
白夜微笑:“为什么这样说?”
黛绮丝看着他:“因为你的琴声在哭。”
白夜淡淡一哂:“这不过是曲子的意境罢了。”
黛绮丝摇头:“我的父亲告诉过我,再欢快的曲子,没有欢乐的灵魂,也弹不出它的意境,同样,再悲伤的曲子,没有悲哀的心事,也弹不出它的忧伤。我不知道你弹的是什么曲子,可是你的琴声就像在哭泣。”
白夜不由微愕地望着她,这算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么?
黛绮丝看着他的模样,不由同情心泛滥:“他们为什么用这些东西把你的脚拴住?我去跟他们说,让他们给你打开脚镣!”
白夜婉拒的话还没出口,她已经微笑道:“一定可以的,你等着我!”说着一阵风一样跑走了。
白夜其实根本无所谓脚镣带或不带,但她最后那句“你等着我”就如魔咒一样,生生击中了他。
不知黛绮丝用了什么办法,总之,白夜的脚镣真的被解开了。本来这脚镣就是做做样子,白夜一介文弱书生,还背着一架古琴,当兵的压根不觉得他跑得掉。
还有一天就可以到达长安。
长安,这孕育他的城,带给他的却从来不是平安喜乐。
十七年前他的父母带着他仓惶离开长安是为了活命,就像魔咒一般,转了一圈,他又回到了长安,等待对他的审判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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